▌王筠

　　山路崎岖，车上的人就像是波峰浪谷里的船上下颠簸。一个物件撞到了托马斯牛仔的大脚，他摸出是那黑人二等兵的长条形皮箱，就狠狠地一脚将其踢开，同时骂道：“把你这烂货拿开！黑鬼。”

　　小蒙特把他的箱子拿过来，把它抱在怀中，说道：“它不是烂货，中士，它是我的乐器萨克斯。”

　　托马斯声色俱厉地回道：“我说烂货就是烂货，黑鬼！”

　　小蒙特用很小的声音抗议道：“请您别叫我黑鬼，中士。”

　　托马斯嗓门更大：“我就叫！”

　　查尔斯·小蒙特未再分辩。他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，怀抱着那装有萨克斯管的长条形棕色皮箱，一言未发。他的脸本来就黑，黑暗中更难以看出他的面庞，只在倏忽而过的车灯光束照射过来时，才看到他黑亮而圆睁的双眼。

　　几声手榴弹的闷响突然而至，苦涩的硝烟扑鼻而来。随之，车队两边的枪声瞬间响成了一片，子弹如同冰雹打在车头车厢板子上，火花四溅，叮当乱响。黑暗中只听到库克中校大叫道：“有伏击，赶快下车，战斗！”

　　所有的车灯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，空降团分遣队的士兵们一阵手忙脚乱，纷纷跳下车来对着两边开火。两边都是黑幽幽的高山，只听到枪声，只看到各种武器射击时枪口的闪光，而难以分清楚敌人位于何方。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什么了，哪里有枪声哪里就是敌人，哪里闪烁着枪口的火光就朝着哪里开火。一时间山上山下枪声大作，流弹拖着闪亮的尾巴在车队上空和黑幽幽的高山顶上飞来飞去。

　　牛仔托马斯身高体大，但是身手却很灵活。车未停稳，库克指挥官战斗口令的话音未落，他已抓着那挺点30口径的机枪跳到车下，一个横滚滚进车底，就着大道奇宽厚车轮的掩护，架好了武器。他这个车的车头扎在路旁的树丛中，车屁股迎着对面的山坡。司机可能被打死了，身体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。不过这样的情形刚好给托马斯提供了依托，一个士兵帮助他挂上弹链，托马斯拉动枪机，一溜火舌扫向了对面的山坡。

　　有如卤水点豆腐，托马斯机枪一开火，对面山坡上的火力立刻被压制了，敌军的枪声一下子变得稀疏。

　　战斗中的托马斯全然一副西部牛仔模样，他怀抱里的机枪左右转动左突右冲，一边猛打一边高喊着：“来吧，该死的鸵鸟！”托马斯显然想起了拉夫纳师长的临别战斗赠言，他要做豺狗，而将中国人变成顾头不顾腚的鸵鸟。

　　受到他战斗精神的鼓舞，车队前后，几挺机枪也喷吐出同样的火舌。分遣队借此稳住了阵脚，他们都找到了掩蔽处，从最初的混乱中清醒过来，开始了有组织的抵抗。（15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