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启哲

　　这几日，几位偶像明星因为恋情婚姻疑似曝光，而遭遇粉丝“脱粉回踩”（不再喜欢甚至攻击抹黑对方），被推至舆论风口浪尖。一方面，是大批粉丝认为偶像恋爱是不务正业、隐瞒恋爱更是欺骗背叛，似乎在他们眼中恋情比丑闻劣迹更为严重，捶胸顿足“房子塌了”；另一边，是经纪公司声称可以恋爱但要报备，偶像自己不敢承认恋情，只有出席活动深深鞠躬道歉的卑微姿态。徒留下站在追星文化外围的大众，为偶像失去恋爱自由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，也参与到话题的讨论——偶像恋情被曝该道歉吗？

　　对此，粉丝一方义正词严：作为“吃粉丝饭”的人，不能“端起碗吃饭，放下碗砸锅”。偶像仅凭颜值和个人魅力就轻易享受到了大批粉丝拥趸，坐拥实力派难以企及的流量红利，所以维持单身成为粉丝的恋爱投射对象，营造美好幻想是职业的“本分”。有人甚至引用韩国偶像金希澈的观点——“女朋友不知道会交往喜欢多久，和支持我十年的粉丝比时间很短”，来强调偶像与粉丝的情感联结。而造星公司与资本则干脆把“禁止恋爱结婚”写进合同条款，一旦违约轻则“雪藏”重则赔付天价违约金。

　　但另一边，稍稍有理智的网友都会了然，身为公众人物的确需要约束品行，以身作则，但不同于出轨、造假、吸毒等有失艺德的行径，健康的婚恋是人的基本诉求，没有“昭告天下”的义务，更没有理由压抑人性甚至被当作所谓“偶像失格”的严重过错来检讨。执业律师也站出来“科普”：即便将“禁止恋爱”写进合约，其本身也不具备法律效力。

　　换句话说，只要情感健康合法，“被曝光是否该道歉”不该成为一个需要争论的话题。反而，其何以成为热点话题反复争论才真正值得警惕——“恋爱即失格”正同“买榜、刷数据是粉丝义务本分”“不花钱追星就要开除粉籍”一样，构成一对荒诞的“供养”关系。这一现象在偶像工业体系里被堂而皇之地摆上台面，肆意滋长蔓延。这不但影响越来越多的青少年群体，也干扰着整个国内文化产业乃至商业社会的发展运营逻辑——不再以艺德专业论短长，粉丝拥有决定偶像成功与否、婚恋生活的一切“生杀大权”；而由粉丝一手捧红的偶像及其背后资本，则拥有影视音乐创作、评奖乃至商品代言的绝对话语权和议价权。

　　近几年，国内娱乐业着实享受到了照搬日韩偶像工业所带来的流量狂欢盛宴。自作聪明“举一反三”，恨不得将既有文艺样式与产品皆嵌套进这一模式之中，并进一步压缩造星流水线，通过投票、商品代言等一系列手段放大粉丝红利，于是看到越来越多的男偶像成为美妆产品代言人。然而随之而来的，是粉丝搭载在数据、购买力上无限膨胀的权力与欲望。在事业上，他们不满足于小圈子里的“自娱自乐”，硬要将偶像送上中国第一甚至世界第一的专业榜单；在生活上，他们不但要求偶像单身，更是四处搜集蛛丝马迹，对稍有亲密互动的异性艺人甚至是素人肆意谩骂攻击。面对这一潜在危机，偶像及其资本的选择，不是及时的观念纠偏，所谓的“雪藏”惩戒和对不起粉丝喜爱的道歉，无异于对戾气的默许甚至有意纵容，以此来维系偶像工业日渐畸形的生态体系，以此压榨粉丝更多的利益价值。

　　只是，同利益的魔鬼做交易是有代价的，贩卖幻想，兜售权力，最终会被其反噬，加速偶像工业的土崩瓦解。